第五节 周末之学风
周室既衰,官失其职,官守之学术,一变而为师儒之学术。且阶级既破,前此为贵族世官所垄断之学问,一举而散诸民间。其传播也最速,其发达也更捷。盖当时言论自由,九流百家,各具有坚苦独行之力,精深奥玮之论,毅然自行其志,思立教以范围天下。孔子为诸子之卓,遂创立儒教,以集其大成。教为儒教,则其书自为儒书,犹今称二教书为佛典、道藏也。故后汉时王充著《论衡》,犹以六经传记为儒书。孔子之没也,儒书大行于齐鲁之间,鲁人皆从儒教,而齐之民间亦传习之。如今之信教自由,不能禁止,然齐人犹有忌之者。《春秋》哀二十一年传:“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齐人责稽首,因歌之曰:‘鲁人之皋,数年不觉,使我高蹈,惟其儒书。’”以为二国忧,盖忌之之辞也。自春秋之末至于战国,诸子创教,互相攻击,而攻儒尤甚。如春秋时叔孙武叔、微生亩、荷蒉、接舆、长沮、桀溺、丈人之攻儒,均见于《论语》。若楚子西沮昭王书社之封,齐晏子谏景公以尼溪田封孔子(二事见《史记·孔子世家》),子桑伯子之答门人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说苑·修文篇》),尤其彰彰者也。战国则墨子攻儒,以久丧厚葬为第一义(见《墨子·非儒篇》、《淮南子·氾论训》)。孟子将行道,而有臧仓之沮、尹士之讥;滕之父兄百官,皆不欲从孟子三年丧服之制;许行欲以并耕之道胜孟子。好事者至诬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庄子、商君、邹衍、尹文子攻儒尤力,然于孔子之教无损也。但当时九流百家既各抱宗旨,自必有一得之长,虽孔子之教不能掩之。此墨子所以竟与孔子中分天下,而班氏《艺文志》亦谓“九流为六经之支与流裔”,不能废也。然则周末之学界,已呈光明灿烂之景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