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和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接待了我,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这次她穿的是灰裙子,黑天鹅绒的上衣,裸露的脖子上挂着绿松石的十字架,看上去活像只母灰山雀。
我对她说,书还没有看完,人家不许我看书,我见到了她既难受,又高兴,眼泪不觉夺眶而出。
“嘿,一班多蠢的人!”她皱起了两道细眉毛,“可你的老板倒是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孔。你别难过,让我想想,我给你老板写几个字。”
我吓了一跳,便对她说,我对老板家的人说了谎,没说这书是她的,而说是向神甫借来的。
“用不着写,别写!”我求她,“他们会取笑您,会骂您的。院子里的人没一个喜欢您,大家都在笑话您,说您是傻子,缺了根肋骨……”
我一口气说完了,立即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纯属多余,冒犯了她——她紧咬住嘴唇,像是骑在马背上,拍了拍大腿。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真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不过裁缝的妻子背靠到椅子上,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嘿,多蠢……多蠢……可我有什么办法?”她眼盯着我,自己问自己,接着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怪孩子,真够怪的……”
我看了看她身边的镜子,看到的是自己那颧骨高高、鼻子宽宽的脸,脑门儿上有一大块青紫斑,久未修剪的头发乱蓬蓬的——这就是她所说的“怪孩子”吗?怪孩子跟精致的小瓷人确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