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我宁可放弃,”他转念又想,“也不能降格跟用人一道吃饭;爸要是强迫我,我就去死。我手头有十五法郎八个苏的积蓄,还不如今夜就逃。走小路不用怕宪兵,两天就能到贝藏松,去入伍当兵;不得已,就越过边境到瑞士去。不过这么一来,前程就谈不上了,抱负也完了,更甭提教士这份位尊势重的美差了。”
与佣共食的羞恶心理,在于连并非与生俱来的;为了出人头地,再难堪的事,他都肯做的。这种厌恶情绪,是读卢梭的《忏悔录》 [1] 读来的;他就是凭借这本书,臆想着世界的千态万状。此书,可与拿破仑大军的《帝国军报》及《圣赫勒拿岛回忆录》鼎足而三,成为他的全部经典。为这三部书,他可以舍生忘死。别的书籍,他一概不信。听了老军医一句话,便认定天下其余的书,都是连篇累牍的谎言,都是宵小之徒以求荣进的杜撰。
于连除了一颗炽热的心,还有一副常见痴子才有的惊人记忆。他看出,自己日后的出息,都要仰仗谢朗神父;为了博得这位老教士的欢心,他把拉丁文《新约》背得滚瓜烂熟。默思德的《教皇论》,他也能背得。但无论《新约》,还是《教皇论》,要谈信仰,他都甚为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