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在厅屋里摆了一张椅子,邀陶一碗进屋坐坐,并说他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完全可以不受别的规矩约束。陶一碗在那门槛前怎么也抬不起两条腿。他摇摇头,仍旧站在阳光灿烂的稻场上。大姑站在门口同陶一碗拉着家常。细姑侧着身子倚在屋内的一扇小门旁,听陶一碗对大姑说,他父母已于去年和前年相继去世,因为右派问题而同他离婚的前妻,已跟着读完博士后留在美国的儿子去了太平洋彼岸,他现在几乎什么亲人也没有,去年过年,一个人待在学校里当看守。大姑劝他趁着还不算太老,赶紧找个老伴,再晚就没多大意思了。大姑又说,是自己耽误了他同细姑的好事,不过事到如今,也就难说对错了。大姑又提到他要回来了。她说,如果不是当年自己作梗,到了立春,真不知该如何向那人说清楚。大姑所说的他和那人都是指细姑爷。
大姑的话里并无愧疚或得意,倒是让人觉得有某种暗示。大姑说,陶一碗和细姑恐怕这辈子是无缘分了。陶一碗则说,那还不一定,春蚕到死丝方尽哩。大姑也不看细姑,凭空里说,蚕也有残废的,白活着从不吐丝。
陶一碗愣了愣后,突然朝门槛走过来。
大姑说,你要干什么?
陶一碗说,我今天就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