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内说,只要能办到,他决意要救我北条屋的急难,好报答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便问我,眼下需要多少钱。我不由得苦笑,让一个强盗筹款——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算他是大盗阿妈港甚内,要真有那么多钱,又何苦上我家来偷。我说了个数目,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今儿晚上不行,三天之内,准把钱凑齐,一口应承下来。当时要偌大一笔钱,六千贯,能不能凑齐,不能指望他。而且,我知道,求人不牢靠,权当没影儿的事。
那天夜里,甚内舒坦地让拙荆给他点儿茶,然后顶着大风回去了。第二天,答应好的钱,没送来。又过一天,还是没消息。第三天——那天下雪,直到夜里,仍没一点儿消息。我方才说了,对甚内的许诺,本来就没存指望。可是,我也没把伙计打发走,而是听天由命。看起来,我心里还存有几分侥幸,一直在盼着。就在第三天的夜里,我在茶室里向灯而坐,积雪每每压断枯枝,我都侧耳凝神谛听。
然而,三更过后,突然听见茶室外面,好像有人在院里打架。我心中一动,当然想到甚内,难道给捕快盯住了?——想到这里,一把拉开朝院子的纸门,举起灯看过去。茶室前,积雪很深,大明竹倒伏的旁边,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正要扑上去,另一个猛地将他推开,一头钻进树荫里,翻过墙头逃走了。只听见积雪落地和爬墙的声音——过后便没动静了,必是安全地落在墙外什么地方了。被推开的那个,也没去追他,一边掸身上的雪,一边一声不响地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