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泰尔始终坐在那里,从他眼镜的上方瞧着里厄:
“您有没有他父亲的消息呢?”
“没有,”里厄说,“他在隔离站呢。”
里厄大夫使劲地抓着床架的横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痛苦呻吟着的孩子,只见这个小病人身体突然变得僵直,咬紧了牙关,腰身部位稍稍凹陷下来,慢慢地伸展开胳膊和腿脚。从军用毛毯底下赤条条的小身体上,正散发出一种混杂了羊毛和汗酸的气味。孩子的身躯渐渐地松弛下来,胳膊与腿脚也向着床的中央收拢回来,他始终闭着眼,不声不响,但呼吸似乎变得更急促了。里厄的目光刚刚遇上塔鲁的眼睛,后者就赶紧把脸扭开了。
他们早已看到过一些孩子的死去,因为,好几个月以来,恐怖的鼠疫是从来都不选择祸害的对象的。但是,他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早晨这样,一分钟接着一分钟地苦苦忍受着痛苦。这些纯洁无辜的孩子受到的痛苦折磨,在他们眼中从来就没有停止显示其真正的面目,它不是什么别的,就是一种令人愤慨的耻辱。但是,至少,在此之前,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仅仅只是抽象地感到愤慨,因为,他们还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地、面对面地注视过一个无辜儿童的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