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而论,梁启超倡导的新史学中始终存在着表皮(西方理性)与内核(道德评判)之间的紧张关系。这种紧张关系产生的外在大背景显然源于中西方在近代的交锋结果。但就道德评判一端而言,梁启超采取的仍是儒学的“正统观”立场,即始终认定道德的警醒已自觉深藏于人性的内部结构之中,并在历史的起源与流程中不断起着决定性的影响。这种对道德力量的尊崇与西方的理性精神根本就是貌合神离的。就影响的范围而言,中国历史上的“正统观”不仅在治统与道统的互动关系上深具影响,而且在“整体论”与“复原论”两个层面上也颇具垄断的能力。下面拟分两节述之。
五、起源神话的迷思:现代意识的陷阱
与中国历史上的正统观念有关,古代中国和西方不同,没有人群以契约组成社会的理念,历代的史学基本上都相信历史是远古圣人用其道德理性进行人为设计的结果,设计的内容概而言之可以包括礼仪法规的制度安排和道德精神的心理设计两个主要部分。前者后来演化为治道理论和实践中的人伦秩序;后者在近代被新儒家锻造为中华民族的“时代精神”。新儒家的来源与分化固然复杂,但是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都奉持由心性之学规定的心理主义策略。他们基本上一致认为,儒学所持守的理念是一种道的承诺,具体主要表现为思想形态,而或多或少有意忽略这种思想建构过程中所凭借的制度资源。我们阅读新儒家的著作似乎总有一种感觉,除个别人如牟宗三先生之外,他们讲究的完全是一种思想流变而不谈制度设计。[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