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嫂看着过那在红旗下面集合着的革命军。唱着歌,喊着万岁。司令红着脸,一只手插在皮带里,粗嗓子地演说。村中妇女们全挂着眼泪,不知那是欢喜还是悲伤。那时她想如果不是有孩子,她一定也挂一支步枪和唐老疙瘩一样,和别的队员一样……加到那红色旗的下面。听那个短身材的人演说,声音并不美丽呀,语句也并不巧妙。但人们却被他感动着,吸引着。女人们眼泪挂到脸上。狗在墙根下安静地垂着喘息的舌头。
“同志们……男同志,女同志们,我们从祖先就在这里居住哇!看那树啦,井啦,墙上的一块石头,房子的一根椽子……全是祖先费过力弄得的吧!我们过去的祖先,是受清朝那些王八羔子们管辖。给他们纳租、纳粮,叫他们作‘皇上’。我们为什么要‘皇上’呢?”
那个司令,一只拳头上下捣动,他愤恨得似乎这拳头可以击透了地体,击碎所有的敌人……听着的人们,似一块整块的铅,没有骚动,也没有分离。这粗粗的声音又继续下去了。
“现在日本人一天比一天多了,日本兵也一天比一天恶了,他们要完全将我们赶跑!他们住我们的房子,种我们的地,老的牛马他们杀死,拣强壮的使用……我们祖先的坟墓要刨了的,我们的子孙,也再不能在这里活下去了。”
提到子孙,这使年老的悲伤了,成群地响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