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由雨丝变了雨粒，从高空中不住地射落着。在开车前，我已经撑起车篷，挂好了车篷下的雨布，让雨不致浸湿我的衣服、行囊、照相机。可是车开了的时候，车篷与雨布相连的缝隙间，被风吹入了雨，就像有喷壶向我的脸面喷着水星。我几次拖扯着车篷、雨布，那条缝隙仍是遗留着。而且，马车的速度非常慢，很容易使我想到我有一条永远走不尽的旅途。于是，我不能不喊着车夫：“快，快些吧！”
我听见鞭打了马的声音以后，马车的行进的确快了些。
可是，我又听见有人在车外喊了：“站下，站下！”
我从这口音上，辨出不是中国人的声调。马车停下的时候，我揭开雨布，看见的正是一个敌人的士兵：全副武装，都被雨淋湿了，在路旁向车夫打着招呼：“来，你的来！”
我想他是岗兵吗？那么，我不能不钦佩敌人的军纪，侵占我们的精神，在这样的雨天里，仍是守着自己的岗位。是检查吗？我不怕，我身边没有任何敌人所谓的违禁东西，甚至没有一把小刀、一个铁钉。于是，我叫车夫打着马，立刻走近他些，免去他疑心我。可是他没有注意我，只是问车夫：“你的哪边去？”
“车站。”
“车站？有火车的地方？”
“是的，是的。”
“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于是他从肩上拖下步枪，踏上了车。车夫惊奇着，用着像他同样的声调问：“你的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