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的案例清晰地显示出,她十八个月时出现的夜惊,其实是她面对俄狄浦斯冲突时的神经官能表现。【在第八章里,我会用更充分的理由来支持,俄狄浦斯情结的早期阶段已经通过这些情绪显现出来。她表现为反复夜惊的焦虑及愤怒的发作,以及其他一些症状,与早期俄狄浦斯冲突引起的强烈罪疚感紧密相连。
下面我将援引另外一个案例,来考查这些早期罪疚感的内容与成因。三岁九个月【此处及本书的其他部分所显示的年龄,皆为该孩童开始进行精神分析治疗时的年龄。大的楚德,在治疗中反复玩着“假扮”的游戏。她假装是在夜晚,大家都要睡觉了。然后她从屋子的一角(假装那是她自己的卧室)轻轻走向我,用各种方式威胁我,比如用利器刺我的喉咙,把我扔出窗外,用火烧我,把我带到警察局等等。她想要捆住我的手脚,然后掀起沙发上的膝毯,在上面“拉粑粑”(大便)。后来我明白了她想要说的是,她想窥视她母亲屁股里面的粑粑,而粑粑其实是楚德认为的小孩。另外一次,她说要打我的肚子,拿出我的大便,让我变得空乏可怜。然后她拿了些靠垫(她不断称靠垫为自己的孩子),躲在沙发后面。她在沙发后面的角落里缩成一团,露出恐惧的表情,将自己掩盖起来,吮吸手指头,还尿了裤子。每次她攻击了我之后,就会重复相同的步骤。这些行为在细节上都与她在夜里的行为相呼应,那个时候她还未满两岁,就开始出现严重的夜惊现象。也是在那时候,她一次次闯进父母房间,却说不清她自己的意图所在。在分析了她遗尿、遗粪其实是为了攻击父母亲的性交之后,她的症状就消失了。楚德试图抢走怀孕母亲的胎儿,杀死母亲,取代她的位置与父亲性交。楚德两岁的时候,妹妹出生了。这些在两岁时的憎恨与攻击冲动,使她更加强烈地依附母亲,并由此产生了严重焦虑与罪疚感。夜惊,便是这些焦虑与罪疚感以及她其他情绪的表达。由此我做出以下结论:幼童早期的焦虑与罪疚感,源于他们的攻击倾向,而这倾向与俄狄浦斯冲突有关。【本文依据我的论文《早期分析的心理学原则》(1926)写成。在文中我提出一个观点,即恨意与攻击倾向往往是罪疚感的深层原因与基础。在后来的很多其他文章中,我也提出了很多新论据来支持这一论点。在1929年牛津心理学年会上发表的《论象征形成在自我发展中的重要性》一文中,我对这个命题进行了拓展,我提到:“对力比多冲动的防御机制只出现在俄狄浦斯冲突的晚期,在冲突早期防御机制对抗的是破坏冲动。”我认为,这个观点与弗洛伊德在新书《文明及其缺憾》(1930)中提到的结论颇有几分相似。在书中,弗洛伊德指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有攻击性会被压抑并屈服于超我,从而转变成一种罪疚感。我确信,如果精神分析将罪疚感的来源限制在攻击本能的话,那么很多现象解释起来将会更加简单明了。”(《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卷21,第138页)在下一页中,弗洛伊德还讲道:“下面我们貌似已经可以提出如下命题:当本能趋势被压抑时,它的力比多要素会转变成症状,而它的攻击性则转变成为罪疚感。”如果楚德在治疗时清楚地呈现出我描述的行为,那么她其实在来治疗之前就已经想尽办法伤害过自己了。我后来明白,那些用来伤害自己的物体,例如桌子、橱柜与壁炉等,与她最原始及婴儿期的认同相符合,象征着她的母亲或父亲在处罚她。【根据我的经验,小孩表现出某种哀伤的性情或者有经常跌到受伤的倾向,这些都是由于罪疚感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