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父母从不体罚我的。”
“可是,我的父亲曾残暴地打过我。我的父亲是一个专横的官员,他有一个长长的鼻子和黄黄的脖子。不过,我们要谈的却是您,在您的一生中,有没有人用手指碰过您一下,有没有人吓唬过您?您是在父亲的卵翼下成长的,靠他的供给来读书,然后得到一个待遇优厚的挂名差事。二十多年来,您都住在免费的公寓里,有仆役、有照明设备、取暖装置,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工作,即使没什么事可做。您生来就是一个懒散、意志薄弱的人,所以一直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什么也不用自己担心。您可以把事情交给医士和其他一些浑蛋去做,自己则可以坐在温暖、安静的地方,阅读书籍,积攒钱财,陶醉于各种各样的高雅的荒唐事,而且(伊凡?德米特里奇望了望医生的红鼻子)可以喝啤酒。总而言之,您根本就没有见识过生活,也没有完全认识它,您对现实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理论的层面上。而您能够蔑视苦难,对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凭的就是尘世的空虚,对生、苦难和死的蔑视与理解——这一切都是最适合俄罗斯懒汉的空头议论。比如当您看见农民殴打他的妻子时,您可能会说:‘管他干什么呢?让他揍去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而且打人的人正以他的殴打行为侮辱自己。’酗酒是愚蠢的,也有伤大雅,但是喝酒会死,不喝酒也会死啊。来了一个婆娘,得了牙痛病……这算什么呢?疼痛不过只是关于疼痛的印象,并且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疾病就活不下去,我们都会死去,所以婆娘你就滚吧,不要来打扰我思考和喝酒。一个年轻人前来请教应该如何生活,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他在回答之前会思考一阵,而在这里却已有现成的答案,努力去理解和追求真正的幸福。而那虚无缥缈的‘真正的幸福’又是什么?当然没有答案。我们被拘禁在这栅栏,忍受着煎熬,受尽了折磨,而这些却是美好而合乎情理的事情,因为这间病房与温暖舒适的书房并没有丝毫区别。真是适宜的哲学,既无事可做,良心又很纯洁,还觉得自己是个圣贤……不,先生,这并不是哲学,也不是视野开阔,也不是思维,而是江湖骗术,是昏睡,是懒惰……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