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马克思主义尚未出现,如果有,我估计他一定会成为最早的共产党。因为他搞的乌托邦式的家族公社,虽与现代共产主义制度无共同之处,但却是能找出原始社会共有共享的积极因素,否则,邹元标也不会作出“几一方之三代矣”的高度评价。
在旧中国,知识分子的最佳状态,就是不思不想,不痛不痒,万寿无疆,皇恩浩荡。千万不要生出离经叛道,与当局主张不同的政见,更不能造反作乱,做出什么与统治者政策迥异的行径。梁汝元被追杀,被砍头,被湮没,就因为他想改造社会,就因为他想体现个人价值。那还了得,不但为朝廷不容,也为那些死面疙瘩不容,于是乎上下一致,将其脑袋瓜子摘了下来,头脑没了,思想也就没了,皇帝老子睡得着觉,死面疙瘩也欣欣然觉得天下太平了。
在中国的大历史中,何心隐只能算是一个小角色,我始终想不通,这么一条小鱼,即使想蹦又能蹦多高的他,如此受到统治者、统治集团,和维护统治的死面疙瘩们的“垂青”,不遗馀力地加以迫害,所为何来?后来,明白了,五千年来,尽管中国出现很多优秀的思想家,但思想家同时又是能够付诸行动的实践家者,实在太少太少。对于统治集团来讲,也许并不十分害怕秀才造反,倘若,这个秀才一旦成为革命家,那就又当别论了。因为,乖离主流、爱唱反调的思想家,固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异己一群,不过,这类人通常很容易收拾,只要举起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手指头,他们马上就会噤口,马上就会腿软,马上就会调转脸来唱主的赞美诗。而那些能思想还能行动者,往往不那么轻易就买皇家的账,也不那么轻易就被招安,更不那么轻易就肯斩断自己脑后那根反骨。因此,梁汝元虽是一粒微细的沙子,可是在统治者和死面疙瘩的眼睛里,是绝不能存在的,他被干掉,那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