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客人说,“他一直扑腾,没死就要扑腾。谁愿意……”
客人沉默了,台球室老板也沉默了。老严听到了台球室老板深重的呻吟。
老严朝外看了一下,看见天空发红,仿佛是被那场大火烧红的一样。隔壁那两人又恢复了讨论,语气热切而紧张。老严不愿意听这种事,就关了大门上楼。他刚上到第六梯级,就听到台球室老板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老严腿一软,坐在了梯子上。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响起,老板娘哭得惊天动地,救护车随后也来了。
老严一直坐在楼梯上,他动不了。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北方瘟疫爆发的场面,就好像他在身临其境一样。忽然,他看见了那口水塘,是水塘,不是河。那个扑腾着的小黑点,不正是台球室的老板吗?老严的喉头也有了窒息感。他害怕极了,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终于爬到了床上,躺下了。
他知道台球室老板死不了,他这样发作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他因为内疚而发作却是第一次。老严陷入了深思。三十五年前的一个黑夜里,在一盏煤油灯旁,他俩之间做了个约定。也许那不是什么约定,只不过是信口开河,就像我们平时说:“北风吹得空气有点干燥”一样。虽然不把那看作约定,但老严总是记得青年时代的那件事,记得那盏老式煤油灯和油腻腻的黑方桌。他俩谈话时,有人在远方敲鼓,敲一阵,停一阵,没个定准,令他心慌。有段时间,他想问问老饭,也就是台球室老板,是否见过那位脸部残缺的汉子。他尝试了两次,每次他还没把话讲完,老饭的眼珠就瞪得像铜铃,恶狠狠地要他闭嘴。他还在离开时丢下一句话,要老严“不要随便对有些事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