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克勒凡这混蛋偏偏要铺张,为了结婚想拿出他又要省钱又要摆阔的老脾气,使我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自从于洛男爵给撵走之后,亨利·蒙丹士男爵就承继了他的特权,可以在夜里自由出入;但是尽管她手段巧妙,还没有找到一个借口能跟巴西人吵架,而让他自以为理屈。这一点苦闷,她就不能对心爱的史丹卜克说。她很识得男爵那种半野蛮的性格,极像李斯贝德,所以想到这巴西种的奥赛罗,她就要发抖。听见车子的声音,史丹卜克把手从她腰里抽回,离开了华莱丽专心读报去了。华莱丽却是聚精会神的绣着未婚夫的拖鞋。
李斯贝德走到门口,指着他们咬着克勒凡的耳朵说:“这不是造她谣言是什么?你瞧她的头发,可有一点儿走样?照维多冷那种口气,你简直可以捉到一对野鸳鸯。”
“亲爱的李斯贝德,”克勒凡摆好了姿势,“你瞧,把一个荡妇变作一个烈女,只消引起她的热情就行!……”
“我不是老跟你说吗,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的风流胖子?”
“要不然她也太没有情义了,我在这儿花了多少钱,只有葛兰杜跟我两个人知道!”
说罢他指了指楼梯。葛兰杜原想在屋子的装修上(克勒凡还以为是自己的创作呢),跟走红的建筑师格兰莱蒂见个高下,他是替埃罗维公爵设计玉才华公馆的。可是克勒凡对艺术一窍不通,像所有的布尔乔亚一样先把费用限制了。一切都得照工程细账去做,葛兰杜就无法实现他建筑师的理想。玉才华公馆跟巴贝街公馆的不同,就在于一个是每样东西都有个性,一个是俗不可耐。凡是你在玉才华家欣赏的,在任何旁的地方都找不到;而在克勒凡家辉煌耀眼的,随处都可以买得来。这两种奢华之间有着百万金钱的鸿沟。一面独一无二的镜子值到六千法郎,由厂商制造而大量生产的只值五百。一座真正蒲勒手造的大吊灯,在拍卖场中值到三千;用模型翻出来的同样的东西,一千或一千二就可买到:在考古学上,前者有如拉斐尔的真迹,后者只是临本。一幅拉斐尔的临本,你又能估它多少价钱?所以,克勒凡公馆是市侩摆阔的标本,而玉才华公馆是艺术家住宅最美的典型。